莫景春

一个春雨绵绵的晚上，我们从城里匆匆赶回，寻找失落许久的春天的梦。

乡下的夜晚，远离了城市的喧嚣，静悄悄的。密密的春雨像一张网一样，罩住宁谧的山村，只漏出几缕微弱昏黄的灯光。偶尔有几只远远传来的狗叫声，还有在春天刚刚醒来的小虫唧唧的叫声。

屋后是一排排长得挺拔的竹子。家乡处于云贵高原的南麓，丘陵山坡重重，气候湿润，很适合竹子的生长。竹子性情随和，不娇气，砍下一节，深深地埋到土里，添些肥浇点水，没几天，便悄悄地透出几根嫩芽，蓬蓬勃勃地生长了。

竹子随和，但帮助家乡人很多很多。刚刚透出地面的笋子可以做鲜美的菜肴，长大了，可以砍下来，做成各种各样的竹具挣钱。因此，每家每户房前屋后，一有空地，总免不了栽上一两排竹子，聚聚风水。

春雨滴在竹叶上，滴答有声，更衬出山村的宁静。躲在被窝里，欣赏这久违的大自然之歌，非常惬意。正在入迷之时，屋后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密，越来越大，似乎有人在后面追追打打，很是热闹，是谁三更半夜的在竹林里干什么？

是什么声音？我非常奇怪而警惕地问了母亲。母亲只是淡淡一笑，说没到城里住几天，就把家乡的事忘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娓娓地向我讲述这些奇怪的声音：那是竹子在抓紧时间长大。夜晚，竹子是不睡觉的。

哦，原来是竹子在贪婪地吮吸这春天的甘露，急急忙忙生长着呢。已经长出来的竹子在拔节，在生长，不断胀大的身子挤破那层层包裹着的皮，响出噼剥噼剥的声音。那皮儿便剥剥地散落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音。还没有钻出地面的笋子便抓紧时间赶紧长出，一过了春天，生长的机会就很少了，会被活活地憋死在地下。新笋一撑破土块，也是噼剥作响，顿时，原先寂静的竹林热闹一片。

怪不得，平时钻在竹林里，看着一棵棵长得挺拔清秀的竹子，有些是没长出几天，已经是高得令我们仰慕了。但在亮晃晃的太阳下，竹子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一丝往上长的感觉。我们还在小的时候，经常跑在竹林里，玩打仗，捉迷藏。那高高的竹子像是一把把青色的伞，把那白花花的阳光挡在了林外，让我们尽情地玩耍游戏，是我们童年难得的乐园。我们怎么就没感觉到它在长大呢。想不到它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争先恐后地长。一旦被人们发觉，已经是挺着高高的身姿了，让人无法理解它的艰难奋斗。

母亲说，竹子一般不在白天长。白天它们默默地吸取阳光，呼吸新鲜的空气，慢慢地积蓄，化为身体的能量。一到夜晚，它们就把白天的能量释放出来，纷纷生长，把自己的新面貌赶在天亮之前呈现在人们的面前，给他们很多的惊讶。

多么谦卑的竹子呀！历来的文人骚客只是吟诵它的正直的竹节，还有它的虚心。人们也往往佩服它的这两种高尚的精神，而且鼓励了很多仁人志士不断进取和奋斗。想不到它还隐藏着这么一种鲜为人知的美德，也从不张扬，只是默默地努力着，把美丽的一面奉献给大家，增添生活的美感。

在竹笋噼剥噼剥的成长声中，我仿佛看见了竹林里青翠欲滴的竹子，棵棵直直地长着，直刺向天空，似乎想到达一个新的顶峰。我也看见了那地上刚刚冒出地面的新笋，头顶上还顶着潮湿的泥土，向人们张开它那张甜美而胜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