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英

那年那个孩子刚转到我班时，校园里的丁香花开得正浓。五月的阳光照在她瘦瘦的身上，暖暖的。她个子不高，额前留着齐刘海儿。令我诧异的是：她的头上围着条浅绿色、很大很厚的围巾。在这初夏时节，那围巾显得分外闷热，让人有一种想摘下它的冲动。面对我迷惑的眼神，她低下了头。一只手不安地绞动着衣角。

她叫刘秀云，是奶奶带她来办理转学手续的。奶奶含着泪，向我讲述了秀云的境况：秀云的母亲两年前因病去世。父亲一人带着她在城里生活。邻居们不忍心看着父女如此艰难地过日子，纷纷帮着父亲介绍对象，可来家相亲的女人们见到秀云，都打了退堂鼓，杳无音信。秀云是个要强懂事的孩子。她知道是由于自己的存在，才导致父亲很难再成家。她不忍看到父亲那孤单落寞的神情，就悄悄地留了张纸条，告诉他，她回乡下奶奶家了。

送走了奶奶，我回班上课。全体孩子起立，问好。齐刷刷的小脑袋中，秀云那浅绿色的围巾格外扎眼。我清了清嗓子，对她说道：上课时，男生不许戴帽子，女生不许围围巾。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安静地看着我，眼里有着乞求与忧伤。“这孩子心里藏着多少事啊！”我叹了口气，让孩子们坐下，开始上课。

隔几天学校仪容仪表检查时，班长跑来告状，说学校规定：女生不许留刘海儿。刚来的同学因为有刘海儿，不合格，让她把刘海儿梳上去，死活不肯，结果给班级扣了分。我让其回班级转告秀云，课间来我办公室。可等了一整天，她没来。第二天上午，她还是没来办公室，刘海儿依旧留着。

中午放学时，我站在教室门口，带着她回到家里。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给她削着苹果。她静静地来到我面前，眼里充满了忧伤，“老师，我不想围围巾上课，也不想留刘海儿，我真的有难处。”说着，她用右手把围巾解开，呈现在我面前的是整个头顶没有头发，头两边零散着东一绺西一绺的头发。

我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惊呆，“孩子，你这头发？”

“老师，我这头发过完年就开始掉，大把大把的。因为我已经决定来奶奶这里上学，也就一直没告诉爸爸，怕他担心。奶奶给我用生姜抹，没见好转。我怕这的同学们嘲笑我，只好围着围巾，不敢摘下。”

“现在我的头发中，唯一正常的就是刘海儿这。我舍不得剪掉，也梳不上去。我想留着它，我喜欢长长的秀发。老师，您能让我留着刘海儿吗？它是我的希望。”

我一把搂过这孩子，“秀云，别怕！这的同学们都很友好。你的头发一定会长出来。不要自卑，要从内心让自己坚强起来。你已经很懂事了，我们一起面对困难。相信我，有希望的生活才会充满阳光。坦然面对眼前的一切！”

隔日，我送了秀云一条透气但不透明的纱巾。班上的同学知道她的情况后，没人嘲笑她，更有几位漂亮的女生围起了和她一样的纱巾，走在校园里，就象夏天的花儿在绽放。渐渐地，秀云的脸上有了笑容，目光中的忧伤减少了许多，增加了更多的自信。

毕业典礼上，秀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那天，她摘掉纱巾，剃了光头，神色自若地走上主席台。全校同学都热烈地鼓起掌来。风从礼堂的窗户刮进来，轻轻地抚摸着秀云那光秃秃的头顶。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从今天起，这个没有头发的小女孩将会彻底改变，迎接她的是生命的绽放，长发飘飘的日子在前方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