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年的眷恋

肖继勇

进了腊月门,便感觉到了年的脚步,闻到了年的味道——在鞭炮的纸屑里,在汽笛的鸣叫里,在压岁钱里,在大红灯笼里……

年是什么?诗人说,年是一个春约,“采一片树叶做一支叶笛,把春天吹得摇摇晃晃”;作家说,年是一种文化,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五谷皆熟为有年”;哲学家说,年是一个时间段,人生如旅,一天是一个标点,一个月是一个句子,一年则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段落;民俗家说,年是一个祭祀,一岁四祭祀:“岁朝也,清明也,中元也,冬至也”;乡亲们说,年是一种味儿,是劈劈啪啪的鞭炮,是千家万户的春联,是热气腾腾的饺子……但年烙印于我,从孩提时即是一种眷恋,迄今年过半百,依然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我生长在农村,童年正逢“瓜菜代”的岁月,过年给我的眷恋,除了贴对联、放鞭炮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吃饺子、多吃几顿饱饭。有首民谣这样说:“初一饺子初二菜,初三初四也不赖。”有出小歌剧的歌词是:“新年到,新年到,新年吃个饱。”字里行间,都洋溢出一种年的满足和幸福,反映了困难光景中人们对吃饱的热望。

进学校读书,知道爱美,爱书包了,对年的眷恋也雅了一些:盼着扯件新衣裳,虽然常常是白布染成的,可在兄弟几人合盖一床被子的窘境下,这自然是一种奢华。比衣裳更诱人的还有压岁钱。有一年,我家一年辛苦挣的工分年终结算,扣除口粮款,只分到了10元钱。正因为这,每到年关父亲常常和蔼却又无奈地说,你们小孩盼过年,我们大人是愁无钱啊!尽管如此,每当初一大清早我们给父母磕头拜年,父亲总会摸摸我们的头把准备好的一角或二角的新钱递到我们的手上。那一两毛钱拿在手上的感觉,绝对比现在千元红包有分量。倘若年景好,到伯伯、叔叔家、姥姥、舅舅家拜年亦有收获,合计得个块儿八毛的,俨然成了“小财主”,买铅笔、橡皮全凭自己支配,抖起来了。

高中毕业后当了兵,离家千里。每逢过年,最大的念想就是探家,回到那个养育了我的小村庄,陪伴父母守岁,有如依偎着自己生命的根与源头。尽管“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深谙“忠孝不能两全”,但回家过年的念想,从来没有产生过“审美疲劳”,相反对故园的眷恋已融入生命记忆,形成浓厚的根脉情结。一有条件,便恨不能脚底生风,再大的风雪也浇不灭回家的热情。

一年复一年地眷恋,一年复一年地奔年,一奔就是30多年。随着老人过世,这种眷恋又转了角色,变成了对孩子回家的期盼:置办齐了丰盛的年货,打扫净了居室的卫生,准备好了大红的灯笼、一串串的鞭炮,等着儿子回家过年。此时此刻,总会想起母亲说的一句话:“一到年根就打喷嚏,那是在挂念你。”是啊,“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喷嚏或许是心灵的感应,是生命密码传递出的一个信息。这大概也正是每年春节,辽阔的中国大地上数亿人迁徙移动成为一道世所罕见风景的精神动因。

其实,眷恋是一种幸福实在。当日渐富起来的人们不再为温饱发愁,“过年吃个饱”就失去了依存,变成了“从前”的笑料;一些富足人家,压岁钱动辄上千甚至成万,孩子们却往往觉得理所当然甚至不以为然。那种吃上水饺的幸福感、得到块儿八毛压岁钱的感恩之情,自然也就无以觅寻,这的确让人痛心和杞忧。正是从这个角度上思考,经常回望一下历史,怀旧一下过去,教育自己和后代珍惜现存,懂得和学会感恩,感恩社会、感恩亲情、感恩友情、感恩生活,爱的温暖就会让我们的生活永远可爱。或许,这也正是眼下破解社会“幸福密码”的一把钥匙。

从本质上说,眷恋应是一种珍藏。发个贺岁信息,打个拜年电话,抑或登门拜望一番,都是一种内心的拥有。意义不在于形式本身,而在于情感的驮载;不在于轻重,而在于有无。只要有了,不论多少都能产生美好的心灵感应。倘若不是发自内心的眷恋,而是对世俗的功利,形式再热闹,也是苍白的;器物再丰富,也是空壳的,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珍贵。由此想开去,“饮水思源”,眷恋生育你、抚养你的人,是一种拥有;眷恋给予你温暖、给予你力量、给予你帮助关怀、携你渡过难关、写入你成长历史的人,也是一种拥有;侨胞想着祖国,游子想着家乡,领导想着百姓,机关想着基层,我们党想着人民群众,同样都是一种拥有。眷恋才会拥有,拥有才会知恩,知恩才会幸福,眷恋常在,幸福同在!

新年孕育希望,希望带来欢乐。新年的每一个日出都是新的:希望春雨潇潇,希望桃红柳绿,希望瓜果飘香,希望五谷丰登,希望孩子茁壮,希望老人康健,希望社会安宁,希望祖国富强……一切眷恋都在希望里,一切幸福都在希望里。因希望而快乐,因快乐而幸福,循环往复,“富饶丰衍,快乐无已”,幸福无已。